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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批评张惠言:“固哉,皋文之为词也!飞卿《菩萨蛮》、永叔《蝶恋花》、子瞻《卜算子》,皆兴到之作,有何命意?皆被皋(张惠言)文深文罗织。”今日之例,如同课本中鲁迅文章课后习题,鲁迅在世,亦难及格!深文罗织,同深文周纳,意指苛刻地或歪曲地引用法律条文,把无罪的人定成有罪。《史记·酷吏列传》曾载: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
深文罗织,无疑相当于法学上的有罪推定,历代的酷吏们奉为至宝。史学上,乃是“以论代史”,用事先的结论代替事实本身,先入为主。陈寅恪先生在著名的《致科学院的答复》提出三条要求的第一条,即“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其意就在不要有桎梏,不要先有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
可叹的是,众多的文章均是屈打成招,以论带史。If you torture data long enough, it will tell you anything you want!如果严刑拷打数据,那么他会承认你所要的一切。所以,我们众多的文章都是torture data to make the result positive,严刑拷打数据从而使得自己的观点可信。统计数据往往成为掌中玩物。英国前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称世界上有三种谎言:谎言、拙劣的谎言和统计资料。美国统计专家达莱尔·哈夫更是写就了《统计数字会撒谎》的传世之作。
笔者认为,深文罗织,其原因在于人类按照传统智慧、传统糟粕或者以传统智慧自命的传统糟粕按图索骥,而人性内心深处的对于“异象”的合理化(rationalization)解释推波助澜。在行情出现剧烈波动之际,人们往往找寻传统智慧,以能够给予合理化的解释。所以,很多时候是行情产生消息,不是消息产生行情。人类总是对于随机性重视不足。
传统智慧是按图索骥之“地图”。在博西格诺等人着的《法律之门》一书中,作者不无感慨举了地图之例:一个非洲的水上商贩看到儿子从学校带回来的地图,他反对把不同的东西搞得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在地图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均匀的,几英寸就代表了一英里。
他的儿子后来回忆说:用英里来表示距离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地图是骗子”,他斩钉截铁地说。从他的语调里,我能感觉到已经惹他生气了……一方水土的真实性就在于这个地方生成的喜怒哀乐。他忠告我,最好不要相信任何向地图一样起浅薄的东西……现在我明白——尽管我当时没有明白——我的装腔作势的距离跨越,贬低了他疲惫的双脚所丈量过的路程。我的关于地图的妄谈,抹蚀了他酷热中负重跋涉的重要意义。
该书郑重地写到:地图好比告诉我们如何去看传统智慧。经商的父亲给传统智慧贴上了价格标签,被称之为聪明的,不仅可能是头脑简单的,而且可能是将非常重要的东西挤出界外。这位父亲知道那忠实于地图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对待地图比对待地形本身更认真的旅行者,有更大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可是,现实中的众多书籍是以制造拙劣的地图为己任。而很多人的成功被简单化地肢解。比如巴菲特。他其实更应该被理解为企业家、股权投资者,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股票投资者。和一般的分析师比,因为他对于企业运营本质的深刻理解和切身实践,他才独具慧眼。
但是,供给自然有自己的需求。人性深处厌恶复杂性,厌恶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所以大众媒体的责任或者说大众媒体的悲哀就是把复杂的满汉全席说成油条豆浆,以供大众理解。当发生认知失调,即当证据表明自己错误之时,我们试图避免这些信息,或者曲解它。然后,合理化就粉墨登场了。
合理化(rationalization),又称文饰,指无意识地用一种通过似乎有理的解释或实际上站不住脚的理由来为其难以接受的情感、行为或动机辩护以使其可以接受。合理化有三种表现:一是酸葡萄心理,即把得不到的东西说成是不好的;二是甜柠檬心理,即当得不到葡萄而只有柠檬时,就说柠檬是甜的;三是推诿(projection),此种自卫机制是指将个人的缺点或失败,推诿于其他理由,找人担待其过错。三者均是掩盖其错误或失败,以保持内心的安宁。
合理化解释有些时候是下意识的,而更多的时候是潜意识的。弗洛伊德最初提出合理化是人类的防御机制之一。所以,当投资者错过一波多头行情的买入机会的时候,他就说这是泡沫,经济复苏会伴随着反复的过程,显然,这是酸葡萄;当再也经不住行情诱惑,在泡沫的时候入市之后,他就说经济正在复苏,通胀预期势必推动商品再次上涨,这是甜柠檬;而当泡沫破裂时,损失惨重的投资者会说,那个死玩意高盛,不是原油要看到200美元嘛,显然当然不尽然,这是推诿。
原来,深文罗织的不仅仅是酷吏,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