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之下

    冰河之下，是湍急的河水。市场喧闹的背后，是人性湍急的潜流。马克思说：“人是最名副其实的社会动物，不仅是一种合群的动物，而且是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独立的动物。”投资在另外一个层面说明，人和市场的关系，是人和人组成的群体的关系。
    冯克利先生翻译的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中谈到，在“集体潜意识”机制作用下，在心理上会产生一种本质性的变化，就像“动物、痴呆、幼儿和原始人”一样，这样的个人会不由自主地丧失了自我意识，完全变成另一种智力水平十分低下的生物。
    群体中的个人会表现出明显的从众心理，勒庞称为“群体精神统一性的心理规律（law of the metal unity of crowd）”。这种精神统一性的倾向，造成了一些严重的后果，如教条、偏执、人多势众不可战胜的感觉，以及责任意识的放弃。用他的话来说：“群体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提供给他们各种意见、想法和理念，他们或者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将其视为绝对真理或绝对谬误。”所以，群体总是把十分复杂的问题转化为口号式的简单观念。作为人类，我们本质上是厌恶复杂的。那些高深莫测的哲学或者科学观念在面对群体时，必须使他们低俗化和简单化。只有便于分析和判断的观念，才能在群体眼里具有自然的或者超自然的力量，让群体“肃然起敬，俯首而立”。
    在金融市场当中，投资群体很容易就一些事件达成共识。我们内心恐惧我们不是声势浩大的群体的一员。
    人类总是在追求社会认同。如果我们和群体表现不同，我们内心，我们潜意识里会有一种不安。不幸的是，投资恰好需要与众不同，在群体的狂热和恐慌交替进行的市场当中，保持一份清醒。
    群体的狂热和恐慌，在金融市场当中就表现为羊群效应(herd effect)，或者是从众效应，指人们经常受到多数人影响，而跟从大众的思想或行为。人们会追随大众所同意的，自己并不会思考事件的意义。从众效应又被称为“乐队花车效应”（bandwagon effect），也就是在花车大游行中搭载乐队的花车。参加者只要跳上了这台乐队花车，就能够轻松地享受游行中的音乐，又不用走路，也因此，英文中的词组jumping on the bandwagon（跳上乐队花车）就代表了“进入主流”。
    金融市场中的“羊群行为”(herd behavioral)是一种特殊的非理性行为，它是指投资者在信息环境不确定的情况下，行为受到其他投资者的影响，模仿他人决策，或者过度依赖于舆论，而不考虑自己的信息的行为。
    关于羊群行为的形成，经济学家则从信息不完全、委托代理等角度来解释羊群行为，主要有如下几种观点：
Froot,Scharfstein和Stein（1992）指出，机构投资者具有高度的同质性，他们通常关注同样的市场信息，采用相似的经济模型、信息处理技术、组合及对冲策略。在这种情况下，机构投资者可能对盈利预警或证券分析师的建议等相同外部信息作出相似反应，在交易活动中则表现为羊群行为。
    另外，也可以从信息不完全解释。不同投资者获得信息的途径和能力各不相同，机构投资者拥有资金、技术、人才的规模优势，个体投资者在信息成本的支付上远远不能同机构投资者相比。由此导致的直接后果是机构投资者比个体投资者获得更多的有效信息，个体投资者在获取有效信息和获得投资收益时处于不利地位。而实际上即便是机构投资者，信息也是不充分的。
Scharfstein（1992）等提供了基金经理和分析师基于名誉的羊群效应理论。由于投资经理的能力是不确定的，对名誉的担忧就产生了。如果投资经理的报酬依赖于他们相对于别的投资经理的投资绩效，这将扭曲投资经理的激励机制，并导致投资经理所选择的投资组合无效(Brennan,1993)。
    羊群效应的后果是什么？市场的过度反应，市场的暴涨暴跌。在牛市中，盲目地追涨越过价值的限度，只能是制造泡沫；在熊市中，盲目地杀跌，只能是危机的加深。所以，格林斯潘先生的新书取名为《动荡年代》（Living in the turbulence），我们或许按照200年前诞生的达尔文先生所说的“适者生存”，去适应这个喜怒无常、群体疯狂的市场。
    曾经有这么一个故事，一位石油大亨到天堂去参加会议，一进会议室发现已经座无虚席，没有地方落座，于是他灵机一动，喊了一声：“地狱里发现石油了！”这一喊不要紧，天堂里的石油大亨们纷纷向地狱跑去，很快，天堂里就只剩下那位后来者了。这时，这位大亨心想，大家都跑了过去，莫非地狱里真的发现石油了？于是，他也急匆匆地向地狱跑去。
    人性的冰河之下，是群体的洪流。(续剑锋)